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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2章 義絕7月20日第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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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義絕

陰暗潮濕的地牢裏, 雪雁靜靜的看著被鎖鏈吊著的狼狽的張力行。交錯的鞭傷深可見骨,且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燙傷。因他的刻意拖延,險些毀掉了虎賁軍十幾年的積累, 自然要承受相應的後果。多年夫妻, 見此情景,豈能不心疼?然而, 那份恩愛, 僅僅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。

李玉嬌素來不喜屈打成招, 因為意義不大。不是不用刑, 只更喜歡使用心理戰。畢竟審訊的目的是為了得到想要的答案, 而不是區區認罪即可。既然張力行傷到這種程度,顯然是該問的已經問清楚,不想他死的很舒服而已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雪雁緩緩的道:“你的孩子,我找到了。”

張力行的瞳孔驀地一縮,原本被淩虐至麻木的四肢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。

雪雁苦笑:“是不是對於男人而言,子嗣比什麽都重要?”

張力行強行壓制住狂亂的心跳,沙啞的道:“孩子在哪?”

雪雁道:“告訴你又如何?你還能出去?”

張力行雙手緊緊攥住束縛的繩索, 這是在他忍受刑罰的時候, 唯一能緩解的方式。他的呼吸開始變的急促, 好似承受著什麽無法忍受的痛楚。

雪雁的眼淚一顆顆的落。她無法生育, 無數個夜裏,默默垂淚時,總有一雙大手會溫柔的攬過她的肩, 柔聲細語的安慰。夫妻間的小情話,能輕而易舉的把白日裏在後勤積攢的壓力一掃而空。卻原來,不過是假象。當年熱烈的追求,並非為了她,而是為了楊部長,為了從她手裏獲得最隱秘的消息。

“對不起。”張力行忽然開口。

從張力行暴露的那天夜裏開始,難以形容的疲倦就縈繞在雪雁心頭,待聽到張力行的道歉,更是達到了頂峰。無力的開口道:“你道歉沒有用,叛賊沒有不牽連家人的。”

張力行問:“我牽連你了麽?”

雪雁先點了點頭,接著又搖頭:“算不上牽連。降級而已,我無兒無女,爵位高低又有什麽關系?”

張力行道:“我們原本可以有孩子的。如果……不是她……把你們教成這個樣子。”

“什麽樣子?”

“你可記得,她是因何嫁進的竇家?”

“妾生的不是我兒子。”雪雁莫名的笑出聲來,“我果真從未認識過你。你裝出來的那個張力行,不會對我說如此愚蠢的話。”

張力行淡淡的道:“沒有男人不重子嗣。”

雪雁道:“所以你跟我同床共枕許多年,也不曾動搖過半分信念。我不過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,不值得你為我改變。”

張力行沒說話,人非草木孰能無情?他想要孩子,也想要雪雁。在虎賁軍內,如此簡單的願望,竟成了魚與熊掌。唯有跳脫虎賁軍的束縛,雪雁才會是他的,他也才能光明正大的有孩子。何況,他本是竇家人,各為其主,天經地義。再則他不是譚元洲,沒有一開始就脫離竇家。等到想抽身的時候,早已來不及。雪雁大概從來沒明白,似管平波那樣的活法,是不對的。譬如他們夫妻,如若勝利者是竇宏朗,他護得住雪雁,但反過來,雪雁護不住他。管平波逆天而為,終是要遭報應的。但這些話他不想說,從前沒機會說,現在說了也只是平添煩惱,不如閉嘴。

誰料雪雁卻道:“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。”

張力行微微驚訝了一下。

雪雁道:“平素你沒少勸我把軍中的事丟開手,在家喝喝茶、竄竄門,不必那麽累。我只當你心疼我,沒有多想。至今日我才明白,你根本不覺得女人該有作為。”

張力行抿了抿嘴,全當默認。

“我最信任的人,除了陛下,就是你。”雪雁道,“你想要我乖乖的相夫教子,行!我不是陛下,我沒有野心。我覺得在家呆著,做做家務,半點操心的日子挺好的。而你一個聰明人,認識我二十幾年,不知道我的性子麽?”雪雁飽含著諷刺的道,“睡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,滋味如何?睡一個被無數男人玩過的破鞋,有沒有覺得很惡心?難為你兢兢業業裝了那麽多年好夫婿,著實辛苦了!”

張力行苦笑:“何必說氣話。你身居高位多年,真心假意你看不出來麽?”

雪雁低聲道:“如果我說,我能保下你兒子,但我不樂意,你還會裝出這份深情款款麽?”

張力行道:“我不是裝的。”

“你喜歡的、無知的女人是會吃醋的。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,沒有哪個不想把外頭的狐貍精打死,把野種打死。”雪雁走到張力行耳邊,一字一句的道,“你張力行憑什麽,覺得該占盡天下好事?就算沒有陛下護著,我得靠你穿衣吃飯,可討誰做小老婆,跟誰生孩子,能由得你自己做主?外室子什麽待遇?竇朝峰當年跟野狗崽子似得縮在門外,嫡母活著的時候,一步也沒踏進過祠堂和正房。我們巴州堂客潑辣了成百上千年,是什麽讓你覺得我軟弱到被你如此欺騙玩弄後,還願為了你去求情?”

雪雁圖窮匕見,張力行多年細作生涯練就的冷靜與忍耐,在巨大的恐懼面前化成了齏粉。他只有一個孩子,唯一的孩子。才剛學會走路,才剛會軟軟的叫他阿爺……他沒想到自己隱藏的那麽深,依然能被扒個底掉,更沒想到在各種刑罰下咬牙隱瞞的秘密,早被查探的清清楚楚。到底是誰的手段?李玉嬌?還是張金培?

“雪雁……”張力行的語調充滿了哀求,“稚子無辜……”

雪雁哈哈大笑:“你騙我的時候,我才十幾歲,我不無辜嗎?”雪雁覺得自己蠢的不忍直視。明知道張力行是虛情假意,偏偏懷揣著微弱的希望,來尋求不可能的答案。

管平波是所有人的,只有張力行是她的。幼年喪父,媽媽為了生計,永遠在奔波。身為長姐,一絲任性的資格都沒有。待長大些,出落的有些人模樣,才在爺們的玩弄中,吃到過飽飯。第一次被竇元福拖上床的時候有多大?十二?十三?記不得了。遇見管平波才知道,原來被家中的爺們淩。辱、被得勢的管事糟蹋,是該痛的。可是管平波不會圍著她轉,忙起來連陸觀頤都顧不上,更遑論其他。教會了她怎麽才算人後,便扔她自己摸索爬行。直到遇見張力行,方知被人捧在手心是什麽滋味。

以前聽管平波講一勺一勺餵藥是虐待時,跟著眾人一起笑的前仰後合。待到真的有人輕柔的將病中的自己摟在懷裏,用溫柔的聲音哄著吃藥時,本該令人作嘔的苦澀,登時化作了芳香的蜜糖,恨不能那碗藥永遠都吃不完才好。

“雪雁……”張力行的呼喚打斷了雪雁的思緒,“我快死了。”雙手被縛在空中,他的腳無法全部著地。為了緩解痛苦,只能不停的踮腳,讓腳尖與手臂輪流放松。加之疼痛消耗的精力,他已經很累了。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雪雁,只得強行打起精神,顫聲道,“我沒求過你任何事,我已經快死了,多年夫妻,能否讓我瞑目?”

張力行的聲線已帶著些許哭意:“哪怕讓他們自生自滅都好。世間每個人進退維谷時做出的選擇,都是豪賭。我賭輸了,無處後悔。你恨不恨我,我也不知道了。到此時,我最惦念的只有你……和孩子。你賭贏了,不稀罕我的惦念。可是孩子還小……雪雁,我求你,求你給他條生路……”

“住嘴!”雪雁捂著耳朵厲聲尖叫。她只要想到張力行對她的種種溫存,別的女人照樣能擁有,就嫉妒的要發瘋,“我待你之真心,沒有絲毫雜念。我畢生所求,不過是你的體貼。如若你戰死沙場,我只怕真的能把你的所有遺物視若珍寶,包括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。然而讓我沈浸的溫柔鄉,全都是你的謊言。你說你惦記我,那你可知陛下在我心中的分量?你果真賭贏了,果真殺了她,消息卻是我流出去的,你是因我而逃過清洗的,我還能活的下去麽?張力行,你絲毫不拿我的命當回事,有臉說惦念我?”

張力行悵然道:“所以你就是刻意來告訴我噩耗,讓我死都不安生的?”

“我什麽都沒有了。”

張力行心中酸楚,他帶著目的接近雪雁,自然生出了百般手段,誘的她依賴自己。不得臉的小奴才秧子最期盼什麽?除了功成名就之外,大概也只剩下不能公然宣之於口、如同孩子般的被愛撫的渴望了。然而雪雁的渴望,亦是他的渴望。假戲真做的久了,早忘了當初的刻意。只是他終究不可能認同管平波,也沒有雪雁的赤子之心,於是走到了末路。

“我什麽都沒有了。”雪雁強調,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揮之不去的疲倦,同時又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光彩,如此的糾結,如此的覆雜。張力行怔怔的看著她,突然,胸口一涼,緊接著難以忍受的劇痛排山倒海般的襲來!

看守的戰兵驚呼:“楊部長!你不能動私刑!”

雪雁放開已經深深插入張力行胸口的匕首,後退了兩步,看著張力行開始渙散的眼睛道:“我愛你,我親手殺了你,恩斷義絕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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